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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小说《板栗红了》节选|我们板栗山的爹,大都不是人

板栗山的人都说,我爹不是人。

我爹是一棵老成精了的板栗树,没有一千年,至少也有八百年了。七百年前,我们老杨家从江西赣州逃荒来到这里,我爹就有家里那口能装两担水的水缸那么粗了。那时候,附近几个山头就只有我爹这么一棵大板栗树,这地方就叫板栗山了。那时候,我爷爷的爷爷都还没有出生,我爹只是一棵普通的板栗树。后来,我爷爷的爷爷做了板栗山的头人,他叫人在板栗树脚的缓坡上开了好大一个菜园子,我爹就成了头人家菜园子边的板栗树了。

我爹不是人。

我们板栗山的爹,大都不是人。譬如少岩哥的爹是一块独立的山石,柳絮姐的爹是一丘大田,跃进哥的爹是一口红旗土炉,来弟姐的爹是一眼水井。板栗山寨子不大,就三十几户人家,谁家女人什么时候害喜,什么时候生娃,做父母的记得清清楚楚。少岩哥大我三岁零五天,据说生下来的时辰命里缺土,父母担心养不活便给他取名杨少岩。“少”字在这里是辈分。板栗山的男人都是讲辈分的,不管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都得用,你是哪个辈分,就得用哪个字。板栗山的男人不能乱了辈分。板栗山的女人取名字,则没有太多讲究,什么花花柳柳的,随便取。板栗山的女人都没有自己的辈分,她们无论是嫁出去,还是娶进来,辈分也都随自己男人。

若去了辈分,杨少岩就是杨岩。

少岩哥自幼拜了一块山石做爹。

那是一块裸露的山石,耸在板栗山对面的山腰上,样子极像一只爬坡爬累了的老王八,在那歪探着个脑袋望天空。日晒雨淋的,山石上起了青苔,就是绿毛老王八了。

用板栗山的痞话讲,像条大卵。

少岩哥要是跟我们几个闹矛盾,吵架了,我们就骂他,你爹是条大卵!每每这时,少岩哥就会逐个还击我们。他首先还击的对象是比他还大两个月零三天的柳絮姐。道理很简单,柿子要挑软的捏,人要找老实的欺负。我们几个人当中,就柳絮姐最老实了。少岩哥说:“好你个破柳絮,你爹是丘烂泥田,又脏又臭,我们板栗山的屎尿都是给你爹吃的。”

柳絮姐也不生气,嘻嘻哈哈地说:“我爹是板栗山的大田,才不怕脏呢,长的都是香喷喷的白米饭,哪像你爹呀,长的都是一些没用的芭茅草。”少岩哥气不过了,就跑到寨子对面的那丘大田里屙屎屙尿。以至于我们在山上屙屎屙尿,父母总会训斥我们一通:“跟你少岩哥学着点,屙屎屙尿,要屙到田头去!”末了,还会跟我们讲什么“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之类的大道理。

见柳絮姐不好捏,少岩哥就转而去捏比他小十二天的来弟姐。少岩哥哼哼鼻子说:“杨来弟,你爹是口破水井,天天给人喝,那点水呀,早晚要被人喝干了。”哪想身材瘦小的来弟姐也不好惹,她把柳叶眉一挑,说:“我爹才不会干呢,都六七百年了,什么时候干过?有本事你就别找我爹要水喝。”

少岩哥就只能干瞪眼了。

板栗山就这么一口水井,金贵着呢,水井四周用四五寸厚的青石板铺着围着,还修了一个攀龙附凤的小亭子,上面盖着小青瓦,防止落叶或者脏东西飘入井里。小亭子的四周有一排长凳,供前来挑水或者喝水的人坐下小憩。这口水井,一年到头不满不溢,不干不涸,护佑着板栗山上百口人,板栗山的人也十分爱护这口水井。记得有一次几个小伙伴在水井边的小亭子里吵闹,少岩哥往井里呸了一叭口水,结果这个“短命鬼”挨了大人一顿臭骂不说,还哭哭啼啼地叫娘老子过来把水井洗刷干净,还挨家挨户讲好话,磕头认错,发誓再也不往井里吐口水了。

我们板栗山骂人的话不多,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句。有时候骂人与夸人,用的都是同一句话。譬如说骂“短命鬼”,要看骂人时的口气与表情。要是咬牙切齿地骂,就是真骂,要是喜笑颜开地骂,就不是真骂了,多少有些怜惜,甚至是赞许或认可。若是女人骂男人,或许又多了些暧昧。

说到“短命鬼”,我们几个,就跃进哥的爹是个短命鬼。

跃进哥,大名杨少炉,他的父亲杨顺毛是天堂人民公社地豆大队的大队长。那一年,天堂人民公社只要是拿工分的劳动力或半劳动力都要到一个叫岑庄的村庄里修土炉子,炼钢铁。哪想红旗炉搭起来,刚开火,他的母亲就生产了。杨顺毛哈哈大笑道:“狗日的,早不生,晚不生,偏偏炉子开火的时候你就生。”孩子命里缺火,望着红红火火的红旗炉,他索性给儿子取名杨少炉,并让杨少炉认那口红旗炉做爹。他希望孩子跟那红旗炉一样,一辈子都会红红火火,轰轰烈烈。

跟跃进哥要是吵得凶,闹得狠了,少岩哥就会咬牙切齿地骂道:“什么红旗炉?最没用的就是你爹了,简直就是废物一个,你想想,几丈高的土炉子哪里不好搭呀,偏偏要搭在秧田中央,几座岩山都掏空了,遍山遍岭的大树子,都砍光了,也没有炼出一滴钢铁来,这种没用的东西,早晚会垮掉的。”

跃进哥恨得牙根痒痒的,却又找不到还击的理由,只能往地上“呸呸呸”地吐口水说:

“乌鸦嘴。”

跃进哥说少岩哥是乌鸦嘴,我们几个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还真让少岩哥这乌鸦嘴说中了,遗弃在田中央多年的那口土炉子,也就是跃进哥的爹,在跃进哥刚满十八岁生日那天夜里突然倒塌了,跃进哥成了没爹的人。

后来,去岑庄的马路从田坝中央扯直过去,废弃的土炉子就成了马路边的一堆乱石,永远堆在那里,像一座坟。

“你爹是条大卵哩。”

我说少岩哥的爹是条大卵,少岩哥却不敢说我爹的坏话。他要是敢说半句,秋天我们顺板栗,就没有他的份了。

【蒲钰原创长篇小说《板栗红了》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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